天剑宗，指剑峰。
四面苍峰翠岳，两旁岗峦耸立，满山树木碧绿。
放眼远眺，在云海苍茫之间，几只白鹤轻飘远去，好似致意问候又急急地掉头向东，更添诗情画意。
楚恒跟在白露凝的身后，表情淡淡的打量着指剑峰的风景，心想指剑峰的景色好像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过，永远都是这么一副仙气飘飘的美景。
那些年，楚恒总觉得指剑峰是天下最美好的风景，百看不厌，从未觉得单调无味。
现在想来，天下最美好的风景哪里是指剑峰，明明就是白露凝。
因为白露凝在，所以指剑峰才在楚恒眼里显得五彩缤纷。
楚恒忍不住低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，什么五彩缤纷，不过是一盘被打翻了染料的破画罢了，却足足骗了楚恒那么多年。
当楚恒不再是那个小乞丐时，指剑峰除去那么多不好的回忆，剩下的便只有无尽的灰色。
白露凝的背影美的像是一副名画，似乎带着一身霜雪远去，冰冷而又令人着迷。
楚恒就静静的跟在白露凝身后几米处，跟着白露凝一步一步踏过他曾经走过很多次跪过很多次的青石台阶。
既然她想要慢慢走，那楚恒也没什么意见。
白露凝快步走，他也跟上脚步，白露凝慢步走，他也跟着慢慢走，不管她快或慢，楚恒一直和她保持在一个几米的距离。
反正白露凝已经什么都知道了，估计等会上山就要跟自己摊牌……摊牌就摊牌，那他也就没必要再委曲求全，在这里惺惺作态。
仔细想想，就算白露凝知道自己是重生的，又能怎么样呢？
她但凡有点良心，就没理由再对自己做过多报复，好聚好散，让自己滚出天剑宗，等有朝一日楚恒再回来把白露凝给废了。
当然，要是白露凝一心要自己去死，那他就算做再多也没有任何用。
整个天下就这么一位剑仙，哪怕是巅峰时期的楚恒，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杀的了白露凝，她要是一心想杀自己……那就等会抢占先机，先把她臭骂一顿再去死。
楚恒抱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，在后面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无华，丝毫没注意到前面的白露凝已经转过身停下。
白露凝此刻离楚恒很近，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三处台阶的距离，她眼神动了动，眼底藏着一丝期许的望着微微怔神的楚恒。
他们之间只有这短短的一步距离，只要楚恒再往前走一步，他就会站在自己旁边。
这个时候白露凝就会用她最温柔的语气和楚恒提起重生这件事，告诉他自己去岭南黄家是为了帮他报仇，告诉他以后有自己在，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他，告诉他以后自己会一直陪着他。
她想告诉他她的一切。
走了这么久的台阶，白露凝甚至一路上一直在努力着让自己笑出来，就像是楚恒曾经对自己露出过的那种笑容，眼里只有对方温柔到了极致的笑容。
楚恒看到自己的笑容……一定会很意外，很开心吧？
可是一切都没有像白露凝想的那样发展，楚恒不仅没有往前走一步，甚至还带着礼貌的笑容向着后面倒退了七八个台阶，微微垂首行着礼。
那礼貌的笑容，冷漠而又疏离。
白露凝已经准备了很久的面部表情彻底崩坏，她才微微上扬的嘴角彻底垮了下来，清冷艳丽的脸蛋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，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。
“为什么？”
白露凝低着头，语气平静到有些令人害怕的问道。
楚恒此时浑身汗毛倒竖，满是戒备而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的望着白露凝，他带上一抹笑容，平静的反问道：“什么为什么？”
“为什么你要离我这么远？”白露凝抬起美眸，蓝色的瞳孔死死的盯着楚恒。
楚恒微微皱眉，停下行礼的动作，他抬起头来，表情平静的冲着白露凝笑了笑：“很久以前有个故人说我很恶心……呵呵，是不是很有意思？其实也是，男女之间应当有别，以免让女方觉得我……很恶心，我脸皮薄，害怕。”
“所以你和许静姝就没有男女之别了是吗？所以你就只会在我面前假正经是吗？所以你只要一见到长的好看的女孩子你就会死皮赖脸的去示爱是吗？！”
楚恒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白露凝，不仅是清冷艳丽的漂亮脸蛋上满是愤怒和悲伤，连那么好听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怨妇的凄厉感。
可是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？
什么叫做死皮赖脸？明明是许静姝死皮赖脸跟着自己，怎么就成了自己死皮赖脸缠着她了？示爱又是什么狗屁玩意？
是因为自己在你眼里永远是这种哈巴狗对吧？
嘲讽自己是吗？
楚恒卸下了自己的伪装，他冷笑了起来，挑了挑眉，楚恒看向白露凝的眼里再也难掩自己的厌恶，就像是很久以前白露凝望着自己那样。
“对，我就是这么一个死皮赖脸的人，白剑仙厌恶的话，尽管让我滚蛋就是，要是你觉得我给你丢脸了，败坏你名声了，杀了我便是。”
白露凝安静的看着楚恒，就像是很久以前她高高在上，俯视着楚恒一样。
她想了想，很久以前……自己似乎也是他这个表情看着楚恒的吧？
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，从一开始的故意厌恶冷落，到最后的真正习惯了对他厌恶，原来被这样的表情望着是这种感觉啊，有点难过。
有点难过，真的有点难过……好难过。
白露凝早就知道楚恒是故意和自己保持距离的，因为她好几次放慢的脚步都被楚恒给无视搪塞，哪怕有些失望，她还是停了下来明知故问。
她为什么会失态呢？
是因为白露凝实在嫉妒许静姝和楚恒的亲密，还是因为楚恒说的那些话那些事实？
也许都是吧，白露凝确实被那些话……给刺激到了。
更可怕的是，哪怕白露凝明知道那是事实，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。
和自己保持距离是她白露凝曾经说的，说楚恒不要碰自己觉得他恶心的也是她白露凝说的，觉得楚恒幼稚可笑给自己丢人现眼的人也是她白露凝。
所有的一切，都是她白露凝咎由自取。
白露凝眼底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绝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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